四逆散方證探討及臨床運用
散方證探討及臨床運用
溫興滔 安徽省郎溪縣中醫院(242100)
摘要:四逆散見于《傷寒論。辨少陰病脈證并治》篇。本方臨床運用十分廣泛,然歷代醫家對此方解釋卻眾說紛紜,莫衷一是。本人參閱名家論述,結合臨床實踐,
對此方證作一探討,就正于廣大同道。
[原文]少陰病,四逆,其人或咳,或悸,或小便不利,或腹中痛,或泄利下重者,四逆散主之。[318]
[方藥組成]甘草(炙)、枳實(破,水清,炙干)、柴胡、芍藥,上四味,各十分,搗篩,白引和服方寸匕,日三服。咳者,加五味子、干姜各五分,并主下利;悸者,加桂枝五分;小便不利者,加茯苓五分;腹中痛者,加附子一枚,炮令坼;泄利下重者,先以水五升,煮薤白三升,去滓,以散三方寸匕,煮取一升半,分溫再服。
[名醫方論]四逆散應該是典型的柴胡類方,何以少陽病篇沒有出現,反而出現在少陰病篇。歷代醫家對本方的解釋不盡相同,多數醫家只是順文解釋,尤其對方后加減法,難以作出圓滿的解釋;另有些醫家對此提出疑問,如柯韻伯說:“少陽心下悸者加茯苓,此加桂枝,少陽腹中痛者加芍藥,此加附子,……不能不致疑于叔和偏集之誤耳。”①
鄭欽安在《傷寒恒論》少陰后篇13條言:“按少陰病而至四逆,陽微陰盛也。其中或咳或悸者,水氣上干也;小便不利者,陽不化陰也;腹痛下重陰寒之極。法宜大劑回陽為是,而此以四逆散主之,吾甚不解。”②
《新傷寒論校注》中載:少陰病,四逆,其人或咳,或悸,或小便不利,或腹中痛,或泄利下重者,四逆散主之。四逆散方:甘草二兩(炙)、附子大者一枚、干姜一兩半、人參二兩。③
此“四逆散”與“四逆加人參湯”組成一致,僅劑量稍有不同。
另有:少陰病,氣上逆,令脅下痛,甚則嘔逆,此為膽氣不降也,柴胡芍藥枳實甘草湯主之。
柴胡芍藥枳實甘草湯方:柴胡八兩、芍藥三兩、枳實四枚(炙)、甘草三兩(炙),上四味,一水一斗.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,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④此方組成與四逆散一致,然劑量服法不同,主治亦不同。
姚廷周認為:“考《傷寒論》丸、散、湯劑同名者,藥物組成大致相同,且宋本之四味藥不能治陽虛四逆,故以底本(即桂林古本)為是。”⑤
此外:《新傷寒論校注》中辯傷風病脈證并治第535條:風病,頭痛,多汗,惡風,腋下痛,不可轉側,脈浮弦而數,此風邪干肝也,小柴胡湯主之;若流于腑,則口苦嘔逆,腹脹,善太息,柴胡芍藥枳實甘草湯主之。⑥此條更明白展示了四逆散與小柴胡湯之關系,筆者認為此條之方證似更符合臨床實際。
清·莫枚士在《經方例釋》中言:“成氏謂:熱邪傳入少陰,果爾則加減法中,何以反用姜、附、桂、薤等熱物耶?其誤明矣。此方之制,截取大柴胡之半,加甘草為之。……是此方乃大柴胡之減法也。”⑦
經方大師胡希恕對四逆散條文亦深表疑義,認為:“驗之實踐,四逆見本方證者甚少,故本方的應用,不必限于以上所述的四逆,凡形似大柴胡湯證、不嘔且不可下者,大都宜本方。”⑧
[方證分析]:四逆散藥僅四味,但組合嚴謹,其中包含的方根有:柴胡、甘草;枳實、芍藥; 枳實、甘草;芍藥、甘草;柴胡、枳實、芍藥。柴胡、甘草乃小柴胡湯之雛形,觀小柴胡湯加減法,可知諸藥可減,唯柴胡、甘草始終不減。《普濟本事方》載柴胡散:柴胡四兩、炙甘草一兩。功能潤心肺,止咳嗽,除壅熱,解暑毒,推陳致新。治傷寒時疫,中喝伏暑,邪入經絡,體疲肌熱。
《金匱要略》中載枳實芍藥散專治“產后腹痛煩滿不得臥”。明《魯府禁方》載開氣散:枳殼、甘草為末,治脅間痛,如有物刺。而芍藥甘草湯功專解痙、緩急止痛。柴胡、枳實、芍藥則是大柴胡湯的重要組成部分。
這些方根是可以獨立運用的小方,若能正確認識其中每一小方的適應證,則四逆散的方證便不難掌握。
此方藥僅四味,卻寓數方之功。其功效介于大、小柴胡湯之間,其胸脅苦滿之狀亦介于大、小柴胡湯之間;其證之虛不及小柴胡,實不及大柴胡。小柴胡因其虛,故參、草并用,大柴胡因其實皆不用,四逆散介于其間,只用草而不用參。
四逆散藥性中正平和,寒熱之性不明顯,功用在于疏泄緩急,治邪氣郁閉於內,氣機失于條達,其肢冷似厥,卻并非寒厥,亦非熱厥,若強名之,則稱為氣厥或郁厥。正如《醫綜金鑒》曰:“今但四逆而無諸寒熱證,是既無可溫之寒,又無可下之熱,唯宜疏暢其陽,故用四逆散主之。”
臨床運用此方,不必拘泥于病證之寒熱,關鍵是對柴胡體質及柴胡證的掌握。
四逆散似乎并沒有明確的主證,更多的是或然證,其中疼痛與胸脅苦滿是最關鍵的指征。這種疼痛部位多偏胸脅兩少腹部,疼痛為脹痛,或攣痛。至于四逆一證,這類病人多半是體質使然,臨床常見一部分人,平時并無甚病,但一到秋冬天涼,人未覺冷,而兩手已先涼。這即是典型的柴胡體質。柴胡體質的人患病時易出現柴胡證。黃煌教授在《中醫十大類方》中對此作出了精確的概括,所謂柴胡證主要由兩部分組成:1胸脅苦滿;2寒熱往來,休作有時。他認為“胸脅苦滿”是柴胡證的必見指征。胸脅部的腹痛、腹滿、硬滿、觸痛、壓痛等均包括在內。“寒熱往來”除體溫變化外,尚包括患者自覺的寒熱交替感。:“往來”與“休作有時”不單指體溫,亦指其他癥狀的發生在時間上有一定 的規律,或有一定的周期,或是交替發作。臨床亦可見部分患者并無四逆表現,用此方而可獲效者。
可以說四逆散證具柴胡證的腹痛或胸脅痛。四逆散證為:⑨
1.柴胡證或對疼痛敏感,經常手冷、對寒冷氣溫敏感,易緊張,或心煩善怒或心境愁郁,肌肉易痙攣的柴胡體質;
2.胸脅苦滿,疼痛、腹痛、腹脹;
3.脈弦,舌質堅老而暗,或舌有紫點。
[經驗參考]:本方在具體運用時,不必完全拘泥于四逆,胸脅苦滿等,但凡患者屬柴胡體質,或病證與柴胡帶(即肝膽經循行部位)有關者即可靈活選用。
[腹證]中度胸脅苦滿,腹壁略凹陷,按之空虛而無抵當,腹直肌拘急,如棒狀樣緊張,觸之白線深陷⑩。主要是兩脅下滿實,胸膈攣急或積聚。
[類方鑒別]:本方運用當與大、小柴胡湯,逍遙散及痛瀉要方相鑒別。此外,其四逆還當與四逆湯之四逆證相鑒別,前者四肢厥冷,不過肘膝,以胸脅苦滿、腹痛為主癥,后者肢冷過肘膝,以但欲寐,下利清谷,小便清長為主癥。
[臨證加減]:
1.加半夏厚樸湯稱為八味解郁湯,主治胸脅苦滿、疼痛,伴胸悶咽如物梗;
2.加黃芩、山梔、薄荷、連翹、稱為八味除煩湯,主治胸脅苦滿、疼痛,伴心胸煩熱、失眠等癥;
3.加半夏干姜散,主治胸脅苦滿、疼痛,伴干嘔、吐涎沫;察工作
4.加平胃散,主治胸脅苦滿,伴納差、餐后脘脹、噯氣;
5.加小陷胸湯,主治胸脅苦滿,伴心煩善怒,失眠,煩躁不安;
此外,本方合桃紅四物湯即血俯逐淤湯,其適應證之廣、療效之佳人人皆知,其中所含的四逆散之功不可輕視;加干姜治頑固性痙攣性咳嗽無明顯熱象者;加金錢草、海金砂治肝膽及泌尿結石;加四妙散治前列腺炎;加銀花、丹皮治闌尾炎;加川斷、旋復花治疝氣,如此等等,不勝枚舉。
[臨床應用]
盡管歷代醫家對四逆散的認識不一,尤其是四逆散的主證不明,更多的是或然證,但四逆散在臨床上的應用仍十分廣泛,且療效卓著。
根據報道,膽囊炎膽石癥、膽道蛔蟲、肝炎、胃炎、胃潰瘍、十二指腸潰瘍、胃粘膜異型增生、胃神經官能癥、胃下垂、頑固性腹痛、過敏性腸炎、腹瀉、痢疾、嘔逆、闌尾炎、闌尾膿腫、腸梗阻、腸粘連、胰腺炎、咳嗽、冠心病、經前期緊張綜合征、更年期綜合征、月經不調、痛經、輸卵管不通、急性乳腺炎、肋間神經痛、肋軟骨炎、神經性頭痛、三叉神經痛、癲癇、梅核氣、泌尿系結石、植物神經功能失調、陽痿、遺精、過敏性鼻炎、皮炎、高熱肢厥、流行性出血熱休克等均有用四逆散的。
使用范圍之廣,是其他方劑所不及的。本方臨床運用十分廣泛,實難以盡述,幾乎各系統的疾病,均有使用的可能。據載日本漢醫和田家治雜病100人,有50~60人用此方加減,成為其門人之佳話。
[治驗案例]:筆者臨證用本方化裁治驗頗多,茲舉數例以示用藥心法。
1.陽痿:筆者用此方本方治陽痿療效甚佳。曾有一周姓患者新婚數日來診,訴陽痿不舉、觀其面色無華,形體贏瘦,按一般辯證,當屬虛證,宜選桂枝龍牡湯加味,當時為試此方之功效,僅投原方未作加減,不料卻有非常之效。
2.小便失禁:張某,八旬高齡,忽小便失禁達半月之久,外院診治不效,欲行手術探查,患者及家屬不從,轉我院,邀余診治,觀其人雖年事頗高,卻無虛贏之象,非肺腎氣虛之證,乃膀胱尿道功能失調,用此方加烏藥,數劑而愈。
3.胃脹:潘某,胃脹多年,餐后脘脹,每于下雨前數日尤脹甚,戲稱自己可以作天氣預報,中西藥調治不效。詢其脘脹連及兩脅亦脹,擬本方加平胃散,數劑而安。
4.脘痛:田某,胃脘隱痛嘈雜多年,胃鏡示重度糜爛性胃炎,吾曾屢以半夏瀉心湯等方加減,療效不甚理想,后思其人素多愁善感,思緒不定,有柴胡證,投以四逆散和平胃散,療效甚佳。然此人并無四逆,冬令不甚畏寒。
5.胰腺炎:王某,脘腹疼痛3天,急查B超及血尿淀粉酶示為急性胰腺炎,見其脘腹脹痛難忍,連及兩脅,以左側為甚,伴惡心、干嘔、嘔出大量清涎、脈細弦、苔薄白,脈證均無熱象,不宜用大柴胡湯或清胰湯等方。若收之住院恐他人用寒涼劑與病不利。因與患者關系至密,冒險投以四逆散加半夏干姜散,未予其它處理。次日矢氣甚多,脘腹痛大減,連服六劑,諸癥消失,后以調理脾胃劑善后。
6。眩暈:龍某,眩暈時作多年,每發則天旋地轉,難以動彈,嘔吐大量清涎,呼嚎之省不絕于耳。初每以半夏白術天麻湯加味,雖然有效卻仍頻發。后觀其人性情乖戾,改投四逆散一試,病情迅即改善,至今已數年未發。
參考文獻:
①柯韻伯《傷寒來蘇集》,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,1986,P142
②鄭欽安《鄭欽安醫書闡釋》,巴蜀書市社出版社,1996,P806
③姚廷周《新傷寒論校注》,中國古籍出版社,2001,P164
④姚廷周《新傷寒論校注》,中國古籍出版社,2001,P145
⑤姚廷周《新傷寒論校注》,中國古籍出版社,2001,P165
⑥姚廷周《新傷寒論校注》,中國古籍出版社,2001,P239
⑦莫枚士《經方例釋》,中國中醫藥出版社,1996,P94
⑧胡希恕《經方傳真》,中國中醫藥出版社,1994,P217
⑨黃煌《中醫十大類方》,江蘇科學技術出版社,1995,P67
⑩張文釗《腹診證治》,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,1998,P133